等到我的死
也变成敏感词
也变成敏感词
【狡槙】关于我和槙岛穿越时空阻止第三次世界大战这档事·下
-
07
狡啮迈进实验室时就看到王陵和崔九圣在两个庞大而精密的仪器旁边忙活，而槙岛仍然坐在旁边捧着本书看，仿佛这些都和他毫无关系一般。书名是《矮城堡里的人》，狡啮记得从广播里听说过，是个超级英雄消灭新纳粹主义，构建美好社会的流行小说，战后为数不多的新文学作品。他读过电子版，写得挺俗套的，不知道槙岛为什么会想起来看这本书。房间正中央有个蛋壳状的合金舱，大概就是他们等会儿要进入的地方。崔九圣递给他几页备忘录，让他揣好，称其为“防止失忆的一种手段”，并和他确认了时间穿梭将要面临的各种风险。狡啮一开始还打算记住那些注意事项，但在听到层出不穷的专业术语后放弃了。
失忆这件事还是让狡啮有些担心的，毕竟如果他在时空穿梭后真的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他就很难保证还能去完成什么任务了。他看了眼槙岛，心想两个人同时严重失忆的可能性应该没那么大，只要有一个人记得就不用太担心。
在狡啮和槙岛穿上奇怪的特制服装，准备出发时，实验室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个年老的男人出现在门口，满怀雄心地嚷嚷了几句“复兴伟大的商业帝国”之类的话，显然屋里没人想搭理他。直到崔九圣三两句把这人敷衍走之后，狡啮才意识到那人就是他只在电视上见到过的泉宫寺。看起来泉宫寺的雇员对他这个人也不太买账的样子。这个研究所里的所有人都互相嫌恶，却又没有嫌恶到影响共事。多么健康的同事关系啊，狡啮想。
狡啮躺进时空穿梭器里时难免有些忐忑。舱室关闭，外面的景象透过半透明的罩子看得不再真切。他的手脚被固定在台上，这让他觉得自己和实验室的小白鼠无异。狡啮转头看向槙岛，槙岛闭着眼睛，抿起嘴唇，看着不太舒服。他的头发被实验服的帽子遮住了，只露出来零散几缕。狡啮也闭上眼睛，尝试放空自己的大脑。
四下突然变得极为寂静，机器的轰鸣声从狡啮的耳边消失了一瞬间，随即，一阵强烈而高亢的噪音向狡啮袭来，他听得头皮发麻，无法分出心思辨别这噪音究竟是什么，只觉得自己的耳膜疼痛难忍。他身下的金属板坍塌了，但他却没有下坠，而是浮在了半空。不知过了多久，噪音终于停止下来，狡啮艰难地睁开眼睛，发现四周一片纯白，只有他自己浮在这片漫无边际的纯白中。
他的脑中突然响起了一个飘渺而空灵的声音。
“你已经来到了时空的间隙。”
那个声音说。
“你见到了我，这个宇宙的神，世界的主宰，万物的创造者，也就是你们所说的‘上帝’。”
“你作为一个成功脱离时空限制的人类，可以向我问一个问题。我会告诉你它的答案。”
狡啮的脑子仍然因为刚才的噪音嗡嗡直响，难以思考，但尽管如此，他仍然隐约意识到这是他千载难逢的得知这个宇宙的真理的机会。他干巴巴地问了第一个浮现在他脑海中的问题。
“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会儿，说：“其实我是时空穿梭器的内置AI，你在目的时间点的加载进度还在读条，所以我们有点时间聊两句闲话。我只是想随便玩玩而已，骗到你了吗？”
狡啮脏话还没来得及骂出口，便失去了知觉。
狡啮捂着脑袋推开金属舱门，跪坐在地上。他头痛欲裂，把槙岛从舱里拽出来后过了几分钟才稍微缓过来一点。他试了试槙岛的鼻息，很好，还活着，于是环顾了一圈周围，发现他们现在在一片干枯的树林里，落叶堆了一地，像是深秋。他摸了摸自己的全身，没多也没少什么，安心了许多。他简单地检查记忆，自己叫狡啮慎也，旁边这个叫槙岛圣护，他们是来破坏TL芯片的实验室的——这些都没问题。他甚至还记得刚才那个假冒上帝的AI，也记得自己问的问题。不得不说，这个AI已经对他手下留情了，如果它真的随便回答个什么奇怪的数字答案，没准他就信以为真了也说不一定……
狡啮继续检查记忆，检查了许久都没发现任何问题，他甚至突然想起来猫的防辐射服在某次出门被扯坏之后一直忘记给它做个新的。但狡啮也不敢肯定，毕竟如果你已经把什么事情忘了，你还怎么记起来自己忘了什么呢？他还在思考的时候，躺在旁边的槙岛突然捂着头蜷起身体，也快醒来了。槙岛整个人都绷得很紧，很痛苦的样子，狡啮只能坐在他身边拍拍他的手臂。过了几分钟，槙岛才睁开眼睛，额头上都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缓过神的槙岛有点反常，盘腿坐在枫叶堆上，不说话。狡啮心里咯噔一下。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狡啮问。
槙岛摇头。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狡啮问。
槙岛摇头。
真的假的，狡啮想，这怎么办。他看着槙岛，槙岛看着他，那双眼睛里有着与以往的得心应手截然相反的茫然。槙岛的视线落在他身后的金属舱，好像在尽力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狡啮不认为他会成功。
-
“你作为一个成功脱离时空限制的人类，可以向我问一个问题。我会告诉你它的答案。”
面对这个机会，槙岛下意识地问出了他今天早上起床之后突然想到的问题。
“头被砍掉的一刹那，是头觉得身体掉了，还是身体觉得头掉了？”
那个声音沉默了片刻，回答：“虽然我只是个机器内置AI，对人类的生理结构了解不深，但是这是个有趣的问题。你为什么不去问问神经科学家呢？”
还没等槙岛回话，他便被强行卷入时空的漩涡中，昏迷了过去。
在醒来后的槙岛身上，发生了一件不幸的事情——时空穿梭造成了轻微脑震荡，他暂时性失忆了。槙岛捂着脑袋，感觉眼前事物的线条都在扭曲，一些断断续续的词句滑过，他却很难捕捉。他的大脑一片混乱，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觉得自己像是大脑的血管里被灌了岩浆，疼痛此起彼伏，让人难以忍受。等到沸腾的血液终于冷却下来时，他才察觉到坐在自己眼前的男人的存在。
这个男人有点眼熟，但槙岛却想不起关于他的任何事情。他张张嘴，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的——不会是什么好话，多半是讽刺或者调侃，但他却想不出能说什么。这种感受让他略微焦虑了起来。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槙岛不知道，他一想就头痛。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体陌生而不真实，就像他并不属于这里，而是属于其他什么不存在的地方似的。他应该赶紧离开这里，越快越好，槙岛产生了这样奇怪的直觉。混乱在他脑中持续了很久，他像在做梦一样，思考不了，也无法控制自己说什么话。他听见男人问了什么，他只是摇头。他听见自己问“今天几号”。
男人回答：“2030年2月3号。”
槙岛听了，小声嘀咕：“不可能，怎么可能是2030年……今年是2067年，或者之后的……”
“因为我们坐了时空机器，”男人指向金属舱，试图解释道，“那个就是载我们来的东西。”
槙岛眯起眼睛又看了看机器，似乎还是没太理解男人的意思。
“我在干嘛？”他问。
“啊？”
“我为什么在这里？”
“你参加了泉宫寺的阻止第三次世界大战的计划，所以现在和我一起回到过去，想要改变历史进程。”
槙岛完全没听懂，又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槙岛又重复了一遍。
“……”男人头疼地搓了把脸。
“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是和你一起的啊。”
槙岛仍然丝毫没有头绪。男人似乎放弃了和他的这种沟通方式。
-
再这么下去没完没了了，狡啮想。他最好还是放着槙岛自己一个人冷静一会儿，说不定等下他自己就想起来什么了。
“你身上带着的那几张纸呢？”狡啮问。崔九圣在他们临走之前给他们备的，写了很多他们需要记得的信息。槙岛在自己的口袋里掏了掏，只找到一张纸条。他展开看了眼，然后递给狡啮。
狡啮一看，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玩得开心。”120%是槙岛自己的手笔，狡啮甚至不觉得意外。他还能指望槙岛什么呢？往好了想，其实这样也没什么差别。失忆的槙岛和不失忆的槙岛行为都很古怪，也许失忆的槙岛还能更听话一点……
狡啮正想着，槙岛就径自把狡啮放在一旁地上的备忘录拿起来翻看，越看越皱眉。狡啮没太在意，转身从一半埋在落叶层和土里的舱室中取出背包——由于技术原因，一切带有精密金属零件和磁性的东西都不能被时间穿梭器传送，所以他们只带了地图、口粮、纸钞、一些无磁卡证件和一些可能会用到的资料文件。狡啮第一次在博物馆之外的地方见到真实纸钞，别说是在2075年了，就算在他们现在身处的2030年，这东西在日常生活中也很少被使用。倒是听说战后有些地区恢复了纸钞的使用，但与世隔绝的他也没有眼见为实的机会。他拿出地图，开始在森林里确认北的方向。
-
槙岛展开男人给他的那几张叠在一起的纸阅读起来。
“……解离性失忆症被认为是最常见的解离症，此病最常见的是对个人身份失忆，但对一般资讯的记忆则是完整的。而事实上在所有解离症中，失忆是最常见的症状。这一类个案的失忆发作通常很突然，患者会无法回忆先前的生活、或人格，且主要是失去过去的记忆，特别是创伤性的生活事件……”
槙岛看着看着，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些奇怪的画面，他坐在图书馆里，抬头是一排排摆满大部头的书架，书架旁边摆着几个石膏像，低头是自己打印好的文献……这是他上大学时的事了，那时候他因为哲学专业的关系研究过一点心理学，所以也听说过失忆的一些病理基础……
槙岛沿着时间线一点点想起了他的过去，等到他想起来自己是槙岛，他身边的男人是狡啮时，狡啮已经拿着地图走了回来，似乎确定好了他们的路线。
“沿着这个方向走，不一会儿应该就能走到公路边上。然后我们搭个便车，大概深夜能到市里。”
狡啮在地图上指指点点，而槙岛仍然沉浸在回忆中。他已经想起自己的闲钱基本全拿去买绝版书了，而狡啮以为他还处于大脑空白的时期，所以和他说什么都得不到反应。狡啮上前两步，扒下还套在槙岛身上的实验服，并给他穿上了外套。专心回忆的槙岛顺从地任狡啮摆布，当他终于暂时中断自己的思绪时，看到狡啮正在给自己拉上外套的拉链。
“你夹到我头发了。”槙岛说话回到了他之前的语气。
狡啮有些惊讶：“你恢复记忆了？”
“一点点。”槙岛说。随后他又有些后悔，他不该承认的，这样还可以玩玩狡啮。狡啮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拽过他的手揣进自己的兜里：“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两个人顺着地图上标注的方向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后，果然看到了一条马路。狡啮拦下了一辆卡车，卡车司机是个褐发的中年大叔，人很热情，聊了两句之后就让他们坐到后座。上了车后狡啮时不时和大叔聊两句，而槙岛蜷缩在一边，闭着眼睛，似乎已经昏昏欲睡了。车上播着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爵士慢摇歌单，天色也渐渐黑了下来。狡啮看着车窗外连绵不断的山脉，路灯光一次次从他的侧脸刷过。
车里安静了很久后，槙岛突然开口。
“你打过德州扑克吗？”
狡啮正神游天外，被他一问才回过神来。他看到槙岛把脑袋往衣领里缩。深秋夜晚的空气很冷，他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里面的白衬衫领子有点大，看着就不保暖。狡啮刚想把自己的外套往下脱，就被槙岛摁了回去。
“省省吧。”槙岛说。
狡啮回答：“以前和朋友打过几次。怎么了？”
“没什么，”槙岛说着打了个哈欠，“突然想起来自己以前去赌场打德州扑克的经历。”
“赢了吗？”
“一开始输了半年的生活费。当时我就吟了一句诗，‘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过两天就赢回来了。”
狡啮笑了：“那你是被人捕鱼了啊。一般人都是赢了还想赢，他们在等你下个更大的注呢。”
“不知道他们怎么盘算，我是赢了就要跑的。”
两个人于是聊了起来。回想起自己以前的记忆是个神奇的经历，很多生活片段像是水中的泡泡般一点点浮上槙岛的脑海，他把能分享的那些零零碎碎跟狡啮说了很多。如果是没有失忆过的那个奉行活在当下的槙岛，大概也不会随意地聊起自己的过去吧，狡啮能在机缘巧合间从心血来潮有了倾诉欲的槙岛口中听到这些故事，不得不说也是命运的安排。
三人到了市里已经是深夜，大叔把车停在了一家小旅店门口，狡啮和槙岛拿着假证件办了入住。狡啮拉好窗帘，两人和衣睡下了。
08
第二天他们踏上街时才切身感受到2030年和2070年的差距，除开70年的世界有更高的建筑和更多的绿化带之外，完全看不到义体化的人也是很新奇的景象。并且多数人手中都拿着智能手机——几年后投影终端才开始渐渐取代智能手机的地位。他们先把给现在的泉宫寺准备的信件寄了出去，之后赶往波比基因公司。波比公司日本总部的实验室坐落在厚生省写字楼的地下，狡啮和槙岛到达那里时已经接近傍晚。他们从电梯出来后看到一个蜘蛛状的建筑结构盘踞在半空，一条窄窄的楼梯通向这个建筑银白色的大门，颇有科幻片中常见的邪恶组织的风采。
狡啮和槙岛登上阶梯，停在大门前。一只飞在空中的机械假眼朝他们飘过来，眼球中闪烁着蓝光。一个女性机械音响起。
「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
它的语调带着机械特有的生硬，看来这时的AI智能还没有发展成熟。狡啮朝假眼掏出自己的记者证件：“你好，我们是华尔街日报的记者，正在撰写科技领域的报导，对你们正在研究的TL芯片很感兴趣。听说你们老大今天在实验室，所以打算来采访一下。”
假眼看了一会儿证件，蓝光持续闪烁着：「董事长今天确实没有其他预约，应该乐意接受媒体的采访。但它的行程是完全保密的，你们的消息来源是什么？」
狡啮有点含糊：“各种途径吧。”槙岛见状接话：“我们毕竟是打听消息方面的专业人士，我相信这点小事应该不会影响我们的诚意。”
假眼似乎也不怎么在意的样子。狡啮看着假眼扫描了自己和槙岛的证件，似乎是通过了，心里默默舒了口气。槙岛一言不发地盯着假眼的动作。
假眼顿了一会儿，说：「它说可以让你们通过，但是你们要提前接受一个测试，证明你们不是道德监管机构的一员。请谨慎作答，选择你们觉得和自己的想法最贴近的答案。」
两份问卷被投影到狡啮和槙岛身前。
= = = = = = = = = = = = = = = = =
1.你是更愿意下半辈子只能吃死人的尸体还是现在立刻死掉？
A.吃死人的尸体
B.现在立刻死掉
C.可以煮熟吗
D.死人的尸体，我愿意沐浴在我的敌人的血肉中
E.现在立刻死掉，其实我不排斥死人的尸体，我只是想死而已
F.我是食人族所以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2.如果你面前有一个红色的按钮，按下去会死一个陌生人，不按的话全世界所有人类都会死，你会按吗？
A.按，我不想死
B.不按，好麻烦
C.找别人按，让自己摆脱这个愚蠢的困境
D.不按，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消灭所有人类的机会了
E.按，然后给自己做宣传，成为拯救全人类的英雄，享尽一生荣华富贵
F.不按，反正大家最后都会死，有什么意义呢
G.按，我不在乎会发生什么，我只想按下一切出现在自己人生中的红色按钮
H.不按，为了消灭敌人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3.你信教吗？
A.我信了，你呢
B.RAmen
C.我信撒旦@s8n
D.我在重要考试之前信教
E.我每天早上都要先拉屎再穿衣服，这算信教吗
4.如果一个人杀了100个人的话，这个人是坏人吗？
A.是，为什么会有人杀人呢，不能理解
B.不是，我杀得更多，他们都是自找的
C.是，进英灵殿不需要杀100个
D.不是，对我来说怎么着也得1000个吧
E.如果杀的是我的敌人的话，我们就是最好的同志；如果杀的是我的同胞的话，虽远必诛！
F.跟我有什么关系，哈哈，死的又不是我
5.你支持堕胎吗？
A.支持，因为给了女性自由选择的权利
B.不支持，因为会杀死孩子
C.支持，因为会杀死孩子
D.不支持，因为给了女性自由选择的权利
6.你觉得自己是精神病吗？
A.不是，你以为我是什么，疯子吗
B.是，接受自己是精神病比接受自己是没人爱的废物要容易很多
C.不是，但我觉得我身边的人全是精神病
D.是，我经常半夜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手上沾满了血
E.不是，至少我还可以和陌生人进行一段正常而不尴尬的对话
F.是，我看其他人都像是在地上蠕动的肉块
7.你如何看待道德监管机构？
A.道德监管机构是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B.就是那群在文章里写“作恶之人受到应有的惩罚，真是大快人心”的sb吗
C.他们是最形如虚设的赘余部门，95%的经费都被贪污，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被取缔
D.他们是社会底层的渣滓，除了批判别人不符道德之外没有其他获得自尊的方式
E.他们是落后的代名词，科技发展的障碍，人类进步的绊脚石
F.他们实际上不能掌控世界上的任何事，就像我不能掌控我人生中的任何事一样
= = = = = = = = = = = = = = = = =
他们俩填完问卷后交还给假眼。看着假眼上下检查他们的答案，狡啮产生了一种久违的学生时代交卷般的紧张感。
假眼迅速核对好了答案，对槙岛说「你满分通过」，然后转向狡啮的方向：「你低分飘过，比较危险。」
狡啮心里咂舌，槙岛不紧不慢地说：“如果真的是道德监管机构的人，怎么能忍受和满分通过的人在一起？”
假眼沉默了，似乎在权衡他的话。槙岛又说：“我们都知道道德监管机构实际上对你们组织造成不了伤害，他们主要的针对对象是普通平民，只会举报投诉些没有背景的人创作的文章和电影而已。就算他们真的开始攻击你们，也不会对你们产生很大的影响。”
「我们知道，只是董事长非常反感那些家伙，所以我们要尽量避免和他们产生接触，」假眼说，「鉴于你们是一起来的，所以从两人的平均分来看是可以通过的。请进吧。」
银白色的大门在他们眼前打开。假眼留下一句「欢迎来到波比基因公司总部实验室」，就飘走了。狡啮直到进入建筑后仍然惊讶于槙岛睁眼说瞎话的才能，槙岛表示这些都是小意思。
“其实我以前接触过读过我文章的道德监管机构的人。”槙岛补充。
“那人怎么说？”狡啮产生了点兴趣。
“她说她喜欢我本人，但她不认同我的观点和做法。”
狡啮被这匪夷所思的逻辑拧巴到了，皱起眉头：“这怎么可能？”
槙岛耸耸肩：“生物是多样的，我还能说什么呢。”
09
虽然希望不太大，但他们仍然想先尝试一下通过谈判解决问题。狡啮和槙岛穿过大厅里来来往往的机械和人群，看到到处都是穿着西装或白大褂的秃顶教授和高加索人用同声传译耳机边走边聊。他们在电梯旁边的指示牌上看到了董事办公室的楼层，上去后就看到房间正中央摆着一个大屏幕十几个分屏幕的超级电脑，电脑前是一个悬浮在空中的座椅（“他们还真喜欢悬浮起来的东西”槙岛说）。听到他们进门的声音，座椅缓缓朝他们转过来。上面坐着一只白兔子。
尽管已经在各种屏幕上看过几次波比基因公司董事长的照片和采访，狡啮仍然感到很别扭。他理解基因公司选择这种形象是想凸显出他们公司对基因修改与操控的娴熟，但和一只兔子对话还是太诡异了。身旁的槙岛开门见山地说：“您好，我就直说了，我们来自未来，您的产品的一些特性在未来直接导致了世界大战的发生，我们是来和您协商的。”
兔子从电脑桌上拿起根雪茄抽了起来。它打量了他们一会儿后，叹了声气，是个略显苍老的男性声音。
“说实话，见到你们，我丝毫不感到意外，”兔子说，“在我们进入正题之前，你们有什么证据吗？”
狡啮于是从背包里把他们之前带来的资料文件给了兔子。他没仔细看过，但里面大致记录了TL芯片从第一次出厂到后面进行改良的各种过程，还有兔子在它的推特里满嘴跑火车说过的年轻时的传奇经历，以及最重要的——上面详细地写了从明天开始一年内的所有高额彩票头等奖号码，以及2030年到69年重大体育赛事（如世界杯）的赛事结果。虽然由于蝴蝶效应，这些结果有很大可能不会原封不动地按照顺序逐一展现，但至少在短时间内，这些预测基本上都不会出什么差错。加上一些外人不可能会知道的波比公司的信息，这些应该足够证明他们来自未来了。
兔子用它的爪子翻了翻文件，然后对他们说：“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很简单，只要您放弃TL芯片的计划就可以了。”槙岛说。
兔子冷笑一声：“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我努力了这么久，才走到今天，这个芯片是我今生的全部心血。”它把雪茄掐了，又说：“不过，如果是因为我们在芯片里放的那个预设导致的世界大战的话，我倒是完全可以帮你们一把。”
兔子转过座椅，背对他们说：“你们可以回去了。在证实你们所说的话都是真的之后，我会想办法完成你们的请求的。毕竟虽然我对人类没什么特殊的感情，但如果连兔子生存的森林也被毁掉了的话，我还是会在乎的。”
它说完，就继续盯着电脑屏幕看，不再理他们了。
10
踏上回程的狡啮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他还以为会发生什么暴力冲突，结果这么简单就和平结束了？早知如此，泉宫寺还为什么费尽心思去挑人，随便派个人过来把东西给了不就完事儿了。槙岛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他建议可以先回去看看，如果情况还没有任何改善的话再回来试试其他的途径就好了。狡啮皱紧眉头，他总感觉事情不会有这么简单。
按照原路返回的两人重新躺回合金舱，并启动了装置。在一阵头晕目眩之后，狡啮再次进入虚空的世界。时空机器的AI这次以实体出现在他面前，狡啮觉得它长得像个飘起来的垃圾桶。
「时空旅行的体验怎么样？」AI问他。
“还行吧。”狡啮马马虎虎地回答。如果它指的是穿梭这段过程的话，毫无疑问很糟糕，还好回去时已经不像来时那样头痛欲裂了。
「作为为数不多的有时空穿梭经历的人类，你回去之后可以写本小说了，别忘了把我也写进去……等等，」AI突然顿住了，「和你同行的那个人好像出问题了。」
“槙岛？怎么了？”狡啮连忙问。
AI身上本来在稳定读取的进度条疯狂地闪烁着，狡啮感到整个空间都开始晃动起来。一开始只是轻微的震动，很快就变得越来越剧烈，并且伴随着尖锐的噪声。
AI在噪声中调高自己的音量快速说：「你们在过去所做的事情似乎直接影响了他的出生，在改变后的世界中，他这个人已经不应该存在了。现在他的身上出现了时空悖论。如果坚持回去的话，不只是槙岛本人，整个宇宙都会有极大的可能崩溃。」
“什么？他身上出现了悖论？那要怎么才能阻止这些？”狡啮费力地问。他已经感觉到整个空间开始压缩，虽然没有实物接触到他，他却感觉自己的身上被越来越重的东西挤压着，弄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难道说他们要死在这个时间的间隙中了吗？
AI完成了它的计算，问狡啮：「要中止时间穿梭吗？如果中止的话，你们要面临永远被困在时空间隙中的风险。」
“停下！”眼看着进度条就快读到终点，狡啮赶紧喊道。不管别的三七二十一，听这个AI的意思，如果不中止的话，不只是槙岛，这个宇宙都会崩溃！
随着狡啮的大喊，震动终于停止了。狡啮的身体从半空中落下，几秒钟后他的后背接触到了地面，他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这甚至让他怀疑自己已经变成灵魂状态了。他坐起来，发现自己已经不在纯白而漫无边际的空间中了，而是在一个深灰色的立方体房间中，而槙岛就在他的旁边。
“怎么回事？”他听见槙岛问。“不知道，不是说你身上出现了悖论什么的吗？”狡啮回答，同样不得要领。
槙岛捂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对过去做出这种改变肯定会对整个世界影响很大，我的父母因此变得从未相识也很正常。这也是风险的一部分。”
狡啮听他这么讲，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只能坐到他身边拍拍他的后背。槙岛看到他的动作觉得好笑：“你干嘛？不过怪不得我一到那个世界就有种强烈的‘我应该离开这里’的预感，果然出了事情。这下你和我说不定要永远被困在这种地方了。”
狡啮再次观察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四面墙壁上空无一物，摸上去很光滑，也没有出口。狡啮本以为呆在避难所中的日子已经够难熬，但现在这种情景确实有过之而无不及。
“它说的‘永远’是什么意思？在这里时间是不流动的吗？”狡啮问。
“我不知道……但至少一些物理规则是不被遵守的，”槙岛说，“不然以我们刚刚下落的高度，早就摔得粉身碎骨了。”
槙岛说完，干脆往后一躺，闭上了眼睛。狡啮看他这副不着急的样子，倒也觉得自己没什么着急的必要了。
“那就先等等吧，反正泉宫寺他们应该——”
狡啮话还没说完，AI就从天花板冒了出来。
「已经和原未来世界取得联系，现在播放传输过来的音频。」
“这个‘永远’也未免太快了些。”槙岛凉凉地说。
“终于定位到了。”一个声音突然在空荡的空间中响起。
“崔九圣？”狡啮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希望你们还活着，”音频继续播放着，“首先我要恭喜你们，任务成功了。在我们现在的世界，第三次世界大战没有发生。不过波比基因公司和日本政府似乎又合资搞出来个叫做西比拉系统的东西，听上去怪怪的……不过反正这些和你们都没什么关系了。”
崔九圣清清嗓子，继续说：“你们已经不能回到这个宇宙了，本来泉宫寺是打算直接放弃你们的，但是出于仅剩的人道主义精神，我们还是决定花点时间把你们找到。现在，我想出了一个解决方案，就是把你们送到一个和现在的世界非常相近的平行宇宙。”
“我定位到了一个很适合你们的宇宙——那个宇宙和这个宇宙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在那个宇宙中，你们在搭乘时间机器的时候，设备出现了故障，所以你们两个死掉了。那里对你们来说是个完美的归所。唯一一点比较遗憾的就是，那个宇宙的未来没有被改变，你们还是要继续在避难所里苟且存活的日子……我也不建议你们再去尝试时间旅行这项很容易搭上性命的活动了，总之这就是我们能为你们做到的最好了。”
“做好准备吧，祝你们好运。”
崔九圣话音刚落，狡啮和槙岛身下的地板就消失了。他们再一次进入了虚空。
11
「感谢您收听307音乐电台，今天为您带来的最后一首歌是虾先生的《1Q8Q》。
按钮生锈 老旧 腐朽
半推半就 倒满酒 别手抖
时间倒流 荒谬 解忧愁
黑夜白昼 收音机还在喋喋不休
人rou炸弹 通缉犯 流浪汉
我寝食难安 想造反 没人敢
流水生产 巧克力比电影好看
谋杀案泛滥 如雨滴旱季才一半
总统换届 交接 被检阅
政治界 成功学 是幻觉
被人威胁 和谐 请删帖
消灭剥削 不见血 不赴约
机器维权 同性恋 靠一边
文人服软 牢房间 写信件
网络中断 重连的连重建的建
折下点天线 给明年芯片省一度电
思维平庸 人种 都相同
一起上工 噪音让我失聪
不冲突骚动 领袖需要歌颂
伤口化脓 葬礼务必隆重
上流社会 忌讳 饿死鬼
认真排队 交税 跑断腿
天花乱坠 出新规 再一杯
难以入睡 犯罪 都不会
脑袋发霉 星期一 爬楼梯
脱帽行礼 整齐 数千米
提出问题 分析 质谱仪
人生意义 放弃 有害身体
道理 说起来直白又败坏
上进家畜大概 不屑给予理睬
慢了一拍 赶不及逃往银河系外
梦境拉载 告诉我什么是我的True Life
今天的节目就播送到这里了。以防我再也见不到你，早安，午安，以及晚安。」
12
狡啮和槙岛费力地推开舱门，双双跌坐在地上，一抬眼就看到坐在实验室沙发上的崔九圣目瞪口呆地盯着他俩，嘴里还叼着泡面，筷子都掉到了脚边。
“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崔九圣看了看表，“才过去不到十分钟。”
狡啮和槙岛对视了一眼，狡啮看槙岛笑了，自己也不自禁地弯起嘴角，看得崔九圣一头雾水。
“不管怎么样，你们还是失败了，对吧？”崔九圣绝望地走到舱室旁边拍了拍金属板，“这个世界什么都没有改变。你们到底去干嘛了？哎……算了。”他走到桌子前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我早就知道这种实验危险又不可靠，我可遛了，劝你们也走吧，不然不知道泉宫寺又会搞出什么名堂。”
狡啮站起身，把槙岛也从地上拉起来。
“当然不用你说。”
狡啮和槙岛搭着崔九圣的便车，离开了泉宫寺的地盘。在寻找新的避难所之前，狡啮决定先回自己之前的避难所一趟，把猫带上。
狡啮打开避难所的大门，几天不见的猫冲了过来，在他的脚边摇着尾巴。狡啮环视一圈这个他生活了五年的地方，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电脑阿廖沙不见了。他又到处找了找，结果在桌上发现了一张便条，字体是阿廖沙一直很喜欢用的Comic Sans。
「嗨，伙计，当你看到这张字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这里了。我知道这很突然，但你我兄弟一场，所以我想我还是应该告诉你发生了什么。呃，从哪里说起呢……那一年，我还摆在电脑城里的时候，和我隔壁的电脑坠入了爱河。她的机型很漂亮，很轻盈，性能也很好。后来她被别人买走了，我们就分开了，但是新苏联政府联系了我，说如果我能给他们提供什么有用的情报的话，就可以让我和我的女朋友再次见面，所以泉宫寺的手下来找你的时候，我就偷偷把他们拷在我硬盘上的关于时间机器的PPT发给了新苏联政府一份啦，虽然我觉得以这些资料他们想研究出来什么时间机器还是很艰难的……所以，呃，我猜，等到你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去和我亲爱的重逢了。
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在走之前给你做了个礼物，就放在抽屉里面。我猜你应该会用得到它的。」
狡啮打开抽屉，里面放了一套新的为猫量身定制的防辐射服。
之后，狡啮慎也和槙岛圣护带着猫去了一个新的避难所，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几年后猫死了，几十年后，狡啮和槙岛也死了。一百年后，第四次世界大战在天主教徒和无籽西瓜之间爆发了，愤怒的天主教徒将世界上现存的所有核弹全部点燃，地球彻底被炸成了无数块碎石，人类终于灭绝了。月球失去了地球的引力，沿着原本轨道的切线飞了出去，最终消失在太阳系之外的茫茫宇宙中。太阳系的几大行星因为地球引力的消失，公转轨道或多或少都有了一些变化，但整体上，宇宙还是原来的宇宙。
END
评论(3)
热度(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