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

等到我的死
也变成敏感词

【狡槙】关于我和槙岛穿越时空阻止第三次世界大战这档事·上

211老师祭,我和狡哥永远爱你

写得比较匆忙,终极瞎JB写,不要认真,全文2w7,食用愉快

 

-


01

狡啮在他的地下避难所的沙发上做了个梦:梦里他养的那只凶猛的德国牧羊犬被希勒特的手下怀疑是新苏联派来日本的间谍。它躲在狡啮身后,朝那群士兵狂叫,却被士兵手上的几罐啤酒和几根香肠引诱了出去,狡啮拉都拉不回来。结果狡啮透过百叶窗看到了士兵真的用刀背从他的狗的后脑勺撬下来一片小芯片,然后它头也不回冲出避难所,往辐射区的森林里跑去,被士兵的卡宾枪一枪打中了腹部,挣扎着又跑了几步死了。梦醒后狡啮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狗的后脑勺摸了个遍,试图找到这个疑似敌国特工的蛛丝马迹,但显然没有任何收获。冷静下来之后他竟分不清这是噩梦还是普通的梦,说实话,如果这只狗一直以来都在用无辜的外貌欺骗他,实际上却是因某种肮脏的政治目的才接近自己的话,他觉得也许还是干脆杀了它比较好……

狡啮拍了拍仍然不太清醒的脑袋,觉得自己是睡糊涂了。又是新的一天,他在桌上2070年的台历上做了个标记——其实现在已经是2075年了,只是自从五年前的那场全球范围内的意外导致的第三次世界大战以来,日用品工厂都已经倒闭得差不多了。狡啮不知道还有没有哪个幸运的台历厂商能活到现在,毕竟整个日本已经只剩下了几万个健康的人,乐观估计的话。而且现在因为辐射,大家也没法正常出门了。所以他只能重复使用旧的台历,每年在上面做不一样的标记,虽然星期几是不准的,但他现在没有工作日和休息日的区别,所以也不需要星期。

狡啮打开自己的老旧收音机,这是他某天从不远处的垃圾场里捡来的。那里有几百个废弃收音机,像是在逼狡啮拿一个回去一样,也许这是世界末日到来之前的必需品吧,狡啮挑了一个配色恶俗的蓝黄条纹收音机带回来,神奇地发现竟然真的可以收到几个频道。

829频道是新苏联的劝降广播,用俄语和德语反反复复说着什么,狡啮基本听不懂。他只会一句俄语,“cyka blyat”,意思比较粗俗,他年轻时玩联机游戏时学的。他的德语比俄语好一点,会个四五句,比如“Nein”,不;“Ich Liebe Dich”,我爱你,学一门语言总会从这几句话开始;当然了,还有“Heil Hilter”,希勒特万岁。虽然他并不是新纳粹主义或新种族主义者,也不是新共产主义者,更不是新资本主义者,和功利主义者贴不上,说是自由主义者也有些牵强,硬要问他有什么倾向的话他大概会回答无政府主义,但并不是因为他真的支持无政府,只是这个回答有把自己隔绝在一切乱七八糟的政治问题之外的效果,毕竟如果你只是坦率地说自己不参与政治的话,还是会有较真的人说不参与政治同样也是一种政治,或者骂你是个回避立场问题的懦夫,所以这算是个比较妥贴的敷衍方式(抱歉花了这么长时间解释,毕竟在这个敏感的时代里要谨慎一些),但他生活里能够接触到的最多的活人就是偶尔来查间谍的德军,所以学句实用的德语总归是没错的。

307频道在战前是个只播钢琴古典乐的音乐频道,这个频道在刚建立时曾播过各种类型的嘻哈音乐,后来收到家庭主妇的投诉过多,说家里的电器听到那些电波的振动频率之后都开始失灵,冰箱不再制冷、微波炉不再加热,还嚷嚷着什么要加入家用电器黑金属乐队的胡话,希望电台以后别再播这种歌了。于是电台只能改播些舒缓的吉他情歌,结果又接到家里有乐器的人的投诉,说自己的乐器半夜突然开始边流泪边演奏,怀念着那年盛夏丶路过窗边の白衣灬少女。电台又陆续换了几个种类的音乐,发现只有钢琴曲没什么麻烦,因为钢琴们都太忧郁深沉,不会对电台里的曲子做出反应,只会给其他钢琴传一些探讨AI存在意义的简讯。战后原来的台长死了,他们就又开始播嘻哈音乐,不过狡啮宁愿放自己的唱片,也不愿意听那些trap 。要狡啮说,这纯粹是因为人类发明出AI之后太兴奋了,以至于想把身边的一切东西都装上AI,搞成人性化的器械而造成的。他还记得以前看过一则新闻,一名房主的衣柜带着全部的衣服离家出走了,因为房主为了方便使用,给衣柜底下装了轮子,又想让它给自己的孩子读睡前故事,于是给它的数据库里加进去了哈利波特,它看了之后以为自己是个家养小精灵,得到主人的衣服作为礼物后就意味着自己已经自由了。狡啮的家具就永远不会这样,他把它们的AI系统全都拆了(不算谋杀),所以它们只是个普通的木头和钢材而已。不过偶尔他也会怀念煎锅AI,它会提醒自己什么火候最好,而现在他总会把火腿片煎糊。

666频道似乎是撒旦教的传教频道,狡啮也不确定,那种语言非常奇怪,像是波兰语和电波的混合。399是唯一一个狡啮听得比较频繁的频道。第三次世界大战期间,只有少数几个城市建立起了局域网,其余地区的网络全部是瘫痪状态,有时连发电都需要自己解决。那些还活着的网络红人、脱口秀主持人、歌手演员搬到了399英文频道上,负责在收音机里给人们找点乐子。狡啮会从一个讽刺类新闻节目上得到外界的讯息,虽然需要过滤掉那个瑞典主持人好几层无聊蹩脚的隐喻和笑话,比如“好消息不断,某地自杀率下降至0%”,通常意味着那里的人已经死光了。

狡啮的避难所里只有他自己。本来出于节省资源的考虑,这种情况下他是需要转移去其他避难所的,但他听说如果转移的话,他会去市中心数百人规模的避难所,有军队看管,狡啮不喜欢那样。一个避难所至少需要五个人才可以申请政府的供电供水,所以他拜托他的电脑伪造了另外四个人的假信息,从驾照到贷款记录,做足了全套的文件,甚至还写了五份不同的日记。这里水电的供给时断时续,还好避难所配有小型水库和太阳能板,对他自己的生活来说绰绰有余。

他的电脑AI是他身边唯一被保存下来的AI。它确实知道怎么办事,这种高效率也是狡啮当初买下它的理由。不知从何时开始,买电脑前还要和里面内置的AI聊聊,确定是和自己合得来的性格,毕竟如果你有什么火急火燎的紧急事件要处理,而你的电脑还在因你昨天关机前呛它的几句话而生气的话,你是无法强行命令它的。狡啮的电脑AI叫阿廖沙,和他一样,做事多,废话少,除了偶尔会在清晨播起国际歌以及总想让狡啮往他的显卡上涂一层伏特加之外没有其他的癖好。总的来说,是个不错的聊天对象。


狡啮听完了今天的399晨间新闻后,阿廖沙粗犷的声音从旁边的桌上传了过来。

「早安,伙计。做噩梦了吗?」 

“早安。”

阿廖沙说话时电脑屏幕上会出现一个绿色荧光的面无表情的脸,每年十月份因为万圣节的缘故会变成骷髅头。这是它自己设计的UI,所以即便狡啮觉得很蠢,出于尊重也没当它的面说过什么。狡啮穿好墨绿色的夹克和棕色长靴,叼上一根电子烟:“我梦见猫是新苏联的间谍。”

 “猫”是狡啮家那条狗的名字,狡啮在刚捡到它的时候发现它只对这个词有反应,就干脆叫它这个名字了。反正这片区域内没有其他的猫和狗,也不用担心混淆。

「新苏联*&%间&(=блин」

阿廖沙听到狡啮的梦,突然说出了些奇怪的乱码,随后又恢复正常。机器时不时有些BUG是正常的,永远不能相信它们,狡啮想。

「我也想做梦。之前我曾经试着模拟过一次,我看到的东西简直是这世上最糟糕、最恶心、最恐怖的,你永远都无法想象……」

阿廖沙刚想继续说什么,但突然停下来,屏幕闪了闪,切换到了门口的远景监控器。不要误会,狡啮和阿廖沙都不是那种在无人避难所周围装满监视摄像头的被害妄想症,狡啮只是偶尔用它看看外面的空气和积水情况,这决定了他出门要穿多厚的防辐射服。

「我看到两个人正在靠近避难所,也许是来找你的。」

 

这对狡啮来说绝对是罕见的事情,他觉得自己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见过陌生访客了,上个来敲他门的陌生人是个卖保险的,问他要不要来一份预防外星生物入侵的保险。“你永远不知道意外什么时候发生”,那个人说,狡啮看了看外面的辐射强度,问他“你真的有这么绝望吗”。狡啮本来打算买一份的,看在他跋山涉水这么辛苦过来的份上,但那人听到他的话之后就沉默地离开了。狡啮希望他没去做什么傻事。

战争刚开始时,人们还在若无其事地当他们的街头艺术家,等到新苏联的核弹投过来时他们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而意识到后已经无济于事。狡啮那时刚好在意大利公款吃喝,因此逃过了一劫,等到日本的辐射避难所启用后,他被遣送回国,而他前脚刚走,意大利后脚就被炸了。因此狡啮存活下来,并在一片废墟、垃圾和尸体下找到了他理想的避难所,不得不说是个命运的巧合,上帝的奇迹。狡啮把监控画面放大,也只看到两个穿着厚厚的白色防辐射服的人笨拙地朝这边走来。军队的防辐射服是棕褐色的,这些人确实是新访客。

等他们靠近了些,狡啮听到了他们的聊天内容,似乎是一个女人向一个男人抱怨这地方有多么偏僻,语气听上去有些傲慢,男人随口敷衍着她。他们走到狡啮的避难所上方,女人按下了入口处的对讲机按钮。

「喂?狡啮慎也是住在这里吗?」

 直截了当的点名道姓,狡啮有些惊讶。他拿起对讲机:“什么事?”

 「您就是狡啮先生吗?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王陵璃华子,这位是崔九圣,」王陵指了指旁边的人,「我们是泉宫寺的雇员,来找你的。」

狡啮皱了皱眉。泉宫寺,政府将毒品合法化后从监狱被释放,靠着自己的新型毒品“雨滴巧克力”摇身一变,几个月内便跻身富豪榜的人。国内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对泉宫寺可没什么好印象,关于整件毒品合法化的事情,他记得最清楚的是从政府内部流出的成本效益分析清单。

成本:

吸毒造成公民患病率上升,政府医疗支出将增加;

……

效益:

销售毒品为政府带来各项税收;

人们早逝为政府节省下医疗支出;

政府需要付的养老金将减少;

老年人住房开支也将减少;

……

将各项成本和效益结合起来进行计算,日本政府公共财政每年将获得5000亿美金以上的净收入。这就是如今大多数国家都选择支持毒品合法化的原因吗?一群唯利是图的机构,除了钱什么都不在乎……

“找我做什么?”狡啮问。

「结果意义上来说,拯救世界。」

“这是什么新型的推销吗?”狡啮又问。

「我就说这种说法不管用。」崔九圣说。

王陵瞥了他一眼,然后露出自己完美的假笑:「不管怎样,能让我们进去说吗?」

狡啮和阿廖沙对视一眼(也可以说成狡啮看了看电脑摄像头)。尽管门外这两个人看着不太正常,不过他得承认,在这个避难所里独自呆的时间太长,他确实觉得有些无聊。

 

02

 

脱下防辐射服后,狡啮终于看到了这两人的相貌。王陵璃华子穿着学校制服,看行为举止像是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除了那只机械右臂让他觉得有点违和——外表包着肤色塑料,不仔细看手腕关节部分的话和真的手臂没什么区别。而崔九圣是个大约四十多岁的男人,身上穿着不合季节的羽绒服,似乎装有机械眼,因为他偶尔露出来的眼睛部分闪着怪异的光芒。部分肢体义体化2036年便在残疾人群体中全面普及,甚至曾在2050年前后作为一种潮流在非残疾人群体中短暂地流行过,这两人似乎就是义体化的实践者。不过狡啮对其兴趣缺缺,不曾打算尝试。

“因为我不太擅长口头解说,所以来之前准备了一个五小时的PPT,”王陵伸出自己的右臂,手掌上的食指和中指开始扭曲变形,融合在一起,露出里面的灰色金属,最后变成一个USB接口,“可以拷到你的电脑里。”

“我好几年没开过会了,看不下去这么长的PPT,”狡啮说,“有简短点的吗?”

“其实你可以不看那些视频和图表,其他的部分就十几分钟。”

狡啮敲了下阿廖沙的键盘,阿廖沙伸出自己的USB接口,和王陵的手臂接到一起。它打开投影装置,幻灯片投影到了对面空白的墙面上。

「我刚刚意识到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和年轻的女孩有肢体接触。我是台多么不幸的电脑啊。」阿廖沙边播幻灯片边嘀咕。

第一部分是当年“TL芯片”刚开始发售时的宣传片,还有它广泛应用的过程和导致的结果;第二部分是五年前政府决定进行的芯片废除计划,也是导致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直接原因……狡啮快速划过了这些他早就很清楚的背景介绍,跳到第三部分,也就是介绍泉宫寺的地方。标题的内容就让狡啮震惊——硕大的“时间机器在泉宫寺的工作室中正式启用”让他立刻怀疑这两个访客是货真价实的精神病,他又往后翻了将近二十页,全是他看得一头雾水的公式和图例,如果真的是编的,未免诚意太足了些。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狡啮问。

“如你所见,战争导致世界人口极度缩水,泉宫寺的雨滴巧克力滞销了,”崔九圣耸肩道,“所以他将自己的资金投入进时间机器的研究,打算回去阻止第三次世界大战,好让自己的盈利恢复。而在一个月前他终于有了成果。”

“我们是他大概在半年前招进时间机器研究组的人,”王陵不紧不慢地说,“不要误会,我们对时间穿越或阻止战争都没有兴趣,只是他付给我们很高的工资而已。我们为他物色适合进行时间旅行的人选。主要的标准只有两条:一,身体上没有安装任何含金属的元件,包括‘TL芯片’和各种义体;二,没有遭受过辐射。不过你要知道,现在同时满足这两点的人也确实比较稀少。”

王陵往后翻了数十页,终于跳过了关于时间机器的理论解释部分。狡啮看着王陵翻过两页档案。

“原本有上千个符合标准的人,但我们毕竟不是正规机构,没有强制他们同意参加的权利,尤其是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上流社会的达官显贵,我们连联系见面的机会都没有。有85%的人在得知进行时间穿梭或许有生命危险后都拒绝了。这几十个人是我们在协商后取得同意的日本所有登记在册的符合标准的人。但看下来都不太符合我们心目中的标准,不是年纪太大了,身体素质不好,就是脑子不够灵光,没法及时应变。不过,大概两周前,一个没有登记在册的符合标准的人主动找到了我们。”

王陵往后翻了一页,一个档案出现在了幻灯片中央,档案的信息较少,只有照片、姓名、性别、现住址和体检报告。照片上的是一个白发男人,面容精致,身形有些单薄,他站在身高线前,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兴致不高的样子。 

狡啮看到档案上的槙岛圣护,不可思议地意识到自己居然知道这个名字。

“我听说过这个人,”这已经是他还在上学时候的事了,“他是不是在一些报纸和杂志上发过文章?”

“你认识他?也许吧,我们对他并不了解。”崔九圣说。

“你们不做背景调查吗?”狡啮问。

“我们只是在雇人而已,看重的是人的素质,又不是什么正规部门,做背景调查干什么?”王陵耸肩,接着道,“我们只知道他一出生就被母亲的家属带出医院遗弃,因此没有被植入芯片。这也是他自己口述的,我们没深入查他的资料。不过他符合所有标准,泉宫寺也非常认可,所以……就是现在这样子了。”

狡啮读过槙岛写的一篇奇怪的文章,是探讨新兴宗教问题的。他在里面得出了一个在当时非常异军突起的结论,引起了各种讨论,自己大学专业系里的辩论会很长一段时间都围绕着他的主题。这件事情最有趣的地方在于,因为这篇文章的讽刺太不露痕迹,教会派的许多人都毫无保留地把作者当作自己人,而无神论者和非宗教人士也同样为他喝彩,创造出了一种诡异的现象。不过最后人们得出结论,这只是个不折不扣的恶作剧。狡啮当时曾想过致信槙岛,但由于各种原因搁置了,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看到他的名字。

王陵说:“其实本来到他为止选人就结束了,不过两天前我们又搜到了二十多个被遗漏的档案,里面也包括你的。”

王陵翻到下一页幻灯片,上面出现了狡啮自己的档案。照片还是他刚工作时拍的,看着有点别扭。

“这些是在医院数据库里发现的没有被登记在册的未植入芯片人员名单……你出生时对芯片的排异反应过强,因此无法接入。不过政府对新生儿芯片接入率达到98%以上的医院有奖励金,所以很多医院都会把这种特殊情况瞒下来,你的医院也是其中之一。”

狡啮当然知道自己是未植入芯片的人,也知道政府记录自己是已植入状态,但在五年前的那场意外爆发之前他都没怎么在乎过。因为他表现得和植入芯片的人状态没有太大差异,所以他周围也从来没有人怀疑过。

“目前的时间机器可以一次性搭载两个人,所以泉宫寺就让槙岛找个人陪同……槙岛看过所有的档案之后似乎只觉得你的还可以接受。”

PPT播完后,王陵关闭阿廖沙,对狡啮说:“所以我们现在可以启程了吗?”

狡啮有点犹豫。他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讲蝴蝶效应和墨菲定律的电影,似乎在文学作品中只要涉及到时间旅行,结局总是只会朝最坏的方向发展。虽然他现在肯定不是在什么小说或电影里,但……

“我还是觉得迷惑,”狡啮说,“我了解的细节太少了,不能这么轻易决定。”

“……”王陵显然是不太耐烦了,她面无表情地抬起自己的右臂,一杆造型简洁的黑色枪支从她的手心伸了出来,指向狡啮的脑袋,“你到底走,还是不走?”

“……”狡啮没有回答。他认得这杆枪,著名的重粒子放射线枪,前段时间刚刚公开,目前的顶级枪械科技,威力非常夸张,可以瞬间击穿厚度数十米的钢块。但他作为前警探显然还没到被小姑娘用枪指着就发怵的地步,所以显然这个举动不会有任何作用。

其实他的反抗也比较虚情假意。这对狡啮来说无非是要不要上一艘贼船的问题,而他很确定自己这辈子永远遇不到比政府机构更烂的贼船了。

“干脆把这个避难所炸掉算了。”王陵把枪口指向旁边的墙面,一段诡异的沉默后,什么都没有发生。崔九圣突然“啊”了一声,王陵瞪了他一眼。

“我忘了,我把它拿去申请专利的时候他们给枪加上了18岁的年龄限制,拿回来之后还没解除。”

王陵又沉默了。“我服了,”她说,“你的千万年薪打水漂了吧。”

“别在意,我们走吧。”狡啮道。他拿出背包,整理起了东西。先不管时间旅行那档子事,槙岛这号人他还是要去见见的。感谢阿廖沙用废金属板和电线组装起来的自动狗粮投喂器,他不用担心自己出门的这段时间猫会挨饿。

 

03

 

三个穿着厚重防辐射服的人在路上笨拙地行走。车辆开不进坑坑洼洼的废墟,因此他们必须步行到公路上。

“他这人怎么样?”狡啮问。

王陵累得气喘,聊天也变得随意了很多:“哎,你懂的,有点情绪化,天天政府这个政府那个的。”

“他平时都做些什么?”

崔九圣回答:“我们看到他的时候他都在喝茶看书,总之他有着非常去电子化的生活方式。说实话我们都怀疑他实际上是从19世纪时间旅行来的,因为他也不太会用电脑,以至于下个Adobe reader都会下到病毒。”

“你不能用你的标准来衡量‘会用电脑’。”王陵反驳。

“好吧,”崔九圣妥协,“我只是真的头疼他那些‘科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的深刻问题。我是个搞代码的,他究竟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王陵有些意外:“他也问你这类问题了?我只被他看到过一次画画,就被问‘真正的艺术是什么’。”

狡啮说:“他可能只是觉得开启尴尬的对话很有趣而已。我建议你们随便搪塞过去就行,比如科技的意义是寻找外星人?”

“这个主意还挺好的,毕竟没有地球人愿意和我谈恋爱,”崔九圣说,“我的脑袋被程序代码和系统漏洞占满了,很难腾出内存编这种无聊的玩笑。”

“那什么是真正的艺术?”王陵追问。

“……你可以找个小便池什么的给他看。我觉得。”狡啮说。

“这个引用好老套,而且一点都不淑女,”王陵抱怨,“我宁愿试试重现班克斯自杀的拍卖画。”

“你最好不要完全重现,那太缺乏原创性了。可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只是一种预感。”

“我不知道……你听上去很了解他。真奇怪。”王陵说。

他们花了半个多小时才走到车旁。这是辆普通的深褐色越野车,车身上沾了些泥巴。一百年前的人们幻想未来会出现飞行车、记忆面包,还会实现世界大同、消除一切饥荒,而事实上现在的他们还是在开着破旧的越野车、听旧收音机、看书和杂志、担心能不能吃到健康的食物、发起毫无意义的战争。多么愚蠢的世界啊。

 

大概两三个小时后,他们绕过又一座山丘,几栋堪称整洁优雅的建筑出现在他们眼前。它们被巨大的透明椭圆穹顶罩着。

“这么显眼的建筑为什么没有成为轰炸目标?”狡啮感到不可思议。

“为了欢迎你,我们暂时解除了五分钟穹顶的投影,平时看上去只是一堆垃圾而已。”崔九圣说。

 “……”狡啮说,“谢谢,大概。”

“别。”

他们下了车,在门口脱下防辐射服。狡啮看到在他进入穹顶后,穹顶飞快地变为不透明的深褐色,遮住了日光,穹顶内部的灯光也集体点亮。他得承认变色时的片状破碎视觉效果看上去非常酷。

“鉴于臭氧层已经消失了,我们最好还是隔绝光照,”崔九圣说,“槙岛大概在后面的院子里,你可以去见他。我和王陵要回去工作了。不要拘束,就当在家一样。”

崔九圣和王陵朝一边的白色建筑去了。狡啮走过主建筑前的花坛,如同走过沙漠中的绿洲。坦白说,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真实的花和草坪了,这让他感到一丝怀念。都说直到你接触有钱人后才会明白为什么大家都恨他们,就像直到你工作后才会意识到你的人生选择究竟有多烂,不过狡啮倒对有钱人没什么感觉。他以前也接触过几个CEO,除了记得他们是一群无法正常沟通的疯子之外没留下其他特殊的印象。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穿过拱形回廊,走到后院里。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背对着自己的身影。那人坐在水池旁,和他想象中的差不多,穿着白衬衫,有些单薄,白色的半长发搭在肩膀和后背上。狡啮看见他的双手放在水池边,正在盯着水面,不知道在看什么,也许只是发呆。一种突如其来的诗意猛然袭击了狡啮的脑袋,他觉得自己的世界里好像下起了苦涩的雨,他闻到了一种阔别许久的露水、泥土和树叶的味道。云朵阴郁而安静,雨水冲刷着他的心脏,他的血管一点点变凉,情感在里面缓缓地流动、循环,最后彻底沉积在心室底部。旭日不曾以如此温馨的蜜吻,给予蔷薇上晶莹的黎明清露,有如你的慧眼以其灵辉耀映,那淋下在我颊上的深宵残雨……不,停下。狡啮强迫自己跳出这种诡异的状态。而且现在提起雨水,人们只会想起颜色各异的酸雨和雨滴巧克力,它已经不再是个诗意的比喻了。

说实话,槙岛圣护这个人确实不那么好描述。首先,要从他人的角度来描述他基本是不可行的,和他称得上是相识的人就那么几个,王陵和他一直不怎么聊得上来,主要是因为王陵的精力全都拿去泡妞和自我欣赏了,两人勉强维持着互相尊重的基本社交关系;崔九圣绝大部分人生都尽职尽责地浪费给了代码,不太理解社交这个高端C2C概念,甚至在王陵把槙岛挖到研究所几天后才得知这个消息,还是因为槙岛主动找上他,问他办公室里的打印机AI是不是染上了什么病毒。

 

(一段突兀的场景还原)

打印机AI(机械地):我缺少品红。

槙岛(耐心地):这是一张黑白照片。

打印机:是的。

槙岛:所以你只需要黑色墨水就可以打印了。

打印机:是的。

槙岛:不会用到品红。

打印机:是的。

槙岛:那就打印。

打印机(冷酷地):我缺少品红。

 

根据泉宫寺若干年后的回忆录来看,他认为槙岛是个头脑清晰、思想进步的年轻人,值得肯定,但他和槙岛的几次对话都是极为标准的中老年有权势的男人捧着酒杯吹嘘自己的模式,因此他对槙岛的了解也寥寥无几。在现代社会里能做到不和任何人产生联系着实不易,槙岛极致的自我孤立让侧面了解他变得完全不可行。但话说回来,正面介绍也不简单,不同的人见到他会有截然相反的感受,一些人把他的话当神谕,另一些人就恨不得他一张嘴就往他身上丢石头了。狡啮倒是懂槙岛,可他不愿意说。你猜怎么着,还是别在意了。

回归正题,院子里有一个池子,似乎是养鱼用的,还有个游泳池,里面装着清澈湛蓝的水。还有几棵树、两个长凳,其他的就没什么了。狡啮走到槙岛身后。他没有刻意放轻脚步,因此槙岛察觉到了他的靠近,但没有转身。狡啮于是和他一起看着水面,和水面下的五六条四处窜动的金鱼。狡啮觉得他会一直记得这幅令人印象深刻的画面(剧透:确实是这样)。

“如果鱼会画画的话就好了。”槙岛说。

“那它们岂不是最美味的艺术家。”狡啮回答。

槙岛回头看向他,笑着说:“这个玩笑挺烂的,说实话。”

然后微妙而暧昧的沉默徘徊在他们之间。他比照片上的还要好看点,狡啮想,也许是因为他笑起来更好看。他比照片上的还要好看点,槙岛想,他应该有六七年没更新过自己的档案照了,太懒了吧。

“狡啮慎也,你的房间在楼上,要现在上来吗?”狡啮突然听到头顶传来声音,他抬头,看见崔九圣把脑袋伸出三楼的窗户朝他们这边喊。

(崔九圣身旁的王陵凉凉地对他说:“你好像破坏了什么浪漫的气氛。”

“你想多了吧。”程序员说。

“我不知道。他们看上去连以后孩子去哪家幼儿园都快决定好了。”)

狡啮看向槙岛,槙岛抬了抬下巴。狡啮上去把包放下,又下来了。

崔九圣看着后院里的两个坐在长凳上聊天的人,感觉很古怪。也许王陵说的是对的。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从她把到各式各样清纯少女的成功率上看,她在感情方面确实要比自己敏锐细腻很多。他问王陵:“两个男人怎么那个?”

王陵用手指绕了两圈头发,鄙夷地说:“你真的不知道?你是怎么在因特网时代活到现在的?”

这位直男耸了耸肩。王陵沉吟片刻,似乎找不到理想的解释方式,于是用自己的左手和右手比出了一个迅猛而激烈的手势。

“卧槽,”崔九圣目瞪口呆,“我恐同了。”

 

04

 

留在避难所中的阿廖沙完成数据传输后,开始做起了防辐射服的缝纫工作。他一边哼着手风琴小曲,一边用远程遥控打开了收音机电台。

「欢迎您收听今天的睡前故事。我们这次为大家带来的是一个坎坷的浪漫爱情故事。

特普朗打开家门时,看到金正思正坐在床边抽泣。

“怎么了,思思?”特普朗走到他身旁边grab住他娇小的火热边粗声问他,但金正思却哼了一声,打开了他的手。

“你说,你是不是又去见了京京?”金正思高声质问道。他的声音中带着悲痛的颤抖。

“没有啊,你在说什么,宝贝?”特普朗连忙否认,但他躲避的眼神却出卖了他自己。

“你说谎!我、我今天在电视上都看到了,”金正思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源源不断地流淌下来,“我一看到你说起滑雪时那个表情,我就什么都知道了。哎!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怎么就会相信了你的满嘴谎言?”

“你真的误会了,思思,”特普朗把金正思的头按在自己胸前,柔声安慰他,“我说的是前几天去瑞士的滑雪。你不是也知道的吗?跟京京一点关系都没有。”

金正思的表情渐渐平静下来。他抓着特普朗胸前的衣服,咬着嘴唇说道:“川川,我总是控制不住把自己和他对比……你知道我有多爱你,我拼了命地研发核弹,也不过是为了离你更近而已,但我每次看到你柜子里的伏特加,我的心痛都更深一分……答应我,答应我你会永远爱我,好🐎?”

“我会永远爱你的,思思,直到世界的尽头,以及再之后……”

两人幸福地拥抱在了一起,但特普朗的眼中却默默划过一丝暗夜的孤寂……

今天的节目到这里就结束了,我们明天再见。以防我再也见不到你,早安,午安,以及晚安。」

 

「今天播的都什么东西,我要听恐同了。」

阿廖沙骂骂咧咧地关掉了收音机。 

 

05

 

崔九圣走到会议室里调出TL芯片当年的首次宣传广告时仍然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他们可以这么迅速地决定自己爱上了谁?虽然我不是那种决定晚饭吃什么都要花上半个小时的人,但我还是不能理解。”

王陵说:“我看你是真的不懂。爱情这东西,有时候飞,有时候走,对这人快,对那人慢,对一些人是降温,对另一些人是点火,对一些人是不痛不痒的擦伤,对另一些人那就简直是要了命了。”

崔九圣于是又一次惊叹于王陵对感情的理解。他们又聊了几句闲话,把广告片播了起来。崔九圣对此芯片一向有很强的敌意,倒不是因为它的实际效果,而是因为他破解不了芯片的代码原理,这让他一直站在TL芯片是外星生物的脑控科技的阴谋论立场上。扩音器里传出了高昂饱满的广播腔男声。

 

= = = = = = = = = = = = = = = = =

 

您的孩子是否让您百般困扰?

您是否担心TA——

厌恶学业,成天拉帮结派、打架斗殴?

花了您16年的教育成本,只得到一张毫无作用的哲学文凭?

在工作与生活中奉行及时行乐、得过且过、不求上进?

浪费大量钱财在电子游戏上?

莫名其妙加入您的敌对政党?

不愿结婚,不愿繁衍,甚至爱上自己的性玩具?

 

您的孩子是否是您家庭的耻辱?

 

请不要担心,现在,TL芯片®将解决您的一切问题!

只要将基因芯片TL(True Life)植入您孩子的大脑——它将会彻彻底底改善孩子的行为和观点!

我们为您提供了多种定制选择,您将可以定制孩子的:

①性格(激进/顺从、直率/圆滑、自负/谦逊、开朗/自闭……)

②性取向(异性恋、同性恋、双性恋、无性恋、泛性恋、兽性恋、机性恋……)

③职业倾向(医生、律师、科学家、宇航员、政客、知识分子、巫师、屠龙骑士……)

④政治倾向(主战派/主和派、民主党/共和党、保皇党/圆颅党、革命派/改良派……)

并且我们保证,植入芯片后,所有孩子都将会保持积极进取的生活态度,绝不会浪费时间在任何毫无意义的娱乐与思考上!

植入越早越有效!没有任何身体上的副作用!

您还在等什么,心动不如行动,赶快拨打屏幕下方的电话订购吧!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给您的孩子一个真正的成功人生!

 

波比基因公司

董事长:一只兔子(twi: @arandomcuterabbit)

订购电话555-696-969(道德监管机构勿扰,谢谢)

总部位于东京都千代田区霞关2丁目

 

= = = = = = = = = = = = = = = = =

 

广告播完后,屏幕上随即放出了波比公司在发售TL芯片一周年后的一次公开Q&A。

 

= = = = = = = = = = = = = = = = =

 

Q:为什么我的孩子没有按照我设定的性格发展?

A:您好,合同中有说明,手术前也跟您强调过,性格预设的成功率相比其他预设选项较低,只有85%左右,因此不能保证完全按照您的设定发展。并且如果有性格设定是相矛盾的,孩子只会随机选择其中一个方向发展。

 

Q:我设定我家女孩是异性恋,但她现在深深爱上了一个虚构作品里的角色,请问还能想办法修正吗?

A:您好,在1.1.6.0版本中已经将虚拟和真人的性取向区分开了,对于此版本之前的产品中出现的这类问题,本公司表示诚挚的歉意。

 

Q:我植入了你们的芯片,完全没有改变我的人生,你们骗人,我要投诉。

A:您好,TL芯片在越年轻的个体身上效果越显著,原则上我们不给任何16岁以上的个体植入芯片,因为您一直非常坚决地执意要植入,我们不得已才进行的手术,您已经23岁了,早就过了可以依赖这项科技的年纪,请节哀顺变吧。

 

Q:你们承诺的预设职业目标不是号称100%成功率吗?为什么我的孩子还是这么没出息!

A:您好,非常遗憾的是,职业目标是受个人能力限制的,我们只能100%保证孩子向该方向努力,而不能保证目标一定会实现,给您举个简单的例子,如果有10个人将孩子的职业目标设定为美国总统,我们只能保证这些孩子都朝从政的方向努力,而不能保证这10个人都将成为美国总统。因此我们总是强调家长进行职业目标预设时需要更加慎重,因为如果孩子在这方面没有任何才能的话,它可能要就此面对永远一事无成的悲惨人生。

 

Q:我家孩子的预设职业是艺术家,结果他植入芯片之后开始天天夜不归宿、和一群奇装异服的人鬼混,现在我在亲戚面前都抬不起头了,我不太想要这个孩子了,你们能不能想点办法?

A:您好,目前本公司正在和俄罗斯的一个真人孤岛大逃杀节目组进行合作,您可以将不要的孩子送往我司,我们会帮您免费处理。

 

Q:我后悔了,能不能退货?

A:您好,非常抱歉,芯片一旦植入便不能取出,强行取出会导致死亡。但如果您想报废芯片的话,可以进入我司的强电磁场,在电磁干扰下短时间内芯片便会失去作用。即便废弃芯片将要留在体内几十年,芯片特殊的表面构造也可以保证其不会对身体产生任何副作用。

 

Q:怎么看你们公司都不符合道德标准,你们有道德监管机构的许可书吗?还有,你们如何看待联合声讨你们的科学家们以及社会各界人士?

A:您好,没有的。我们和他们尽量不交火。关于本公司的道德准则问题,请去twitter或各大媒体网站阅读本公司董事长发表的两篇文章,《到底他妈的有什么区别》和《我为什么要对人类负责》。

 

= = = = = = = = = = = = = = = = =

 

屏幕上正播着TL芯片的Q&A,狡啮和槙岛便双双踏入会议室。

“你们怎么回来了?”崔九圣问。

“饿了。”狡啮说。槙岛拉出一张椅子坐下,托着下巴看向屏幕:“你觉得他们的广告怎么样?”他问狡啮。

“很有吸引力,”狡啮回答,“尤其是在定制设定方面。”

他们拽过桌上的一盘坚果吃了起来。槙岛敲了几下桌上的投影键盘,屏幕切到了几组图表与说明。

“你们介意我们单独聊会儿吗?”槙岛问王陵和崔九圣。那两人见状,三两下收拾好东西就走了。

 

= = = = = = = = = = = = = = = = =

 

TL芯片在当时造成了极大轰动,尽管一开始受到社会多方面的抵制,但在经过分析与试用,被证实无害、准确、有效之后,它陆续被多国政府接受与推广。因其对杜绝犯罪、维护社会稳定有极为显著的效果,一些专制国家强制其所有新生儿及目前未成年的公民进行植入,新生儿植入率达到99.5%以上(如朝鲜、缅甸、白俄罗斯、俄罗斯、中国、乌兹别克斯坦、沙特阿拉伯等)。这些国家的芯片定制种类极为有限,基本为统一标准。芯片刚普及时便有传闻称政治倾向会被预设为拥护执政党,从目前各个专制国家的政治文化状况来看,传闻极有可能属实。

大部分民主国家与混合政权国家虽不进行强制要求,但却制定了各种政策奖励接受芯片的公民、惩罚不接受芯片的公民,以此鼓励公民植入。它们的新生儿植入率大多在95%至85%间不等。这些国家对定制功能的开放程度不一。对于频繁爆发的反芯片运动,有的国家采取放任态度,有的国家会进行镇压。

除部分贫困国家仍然不具备保证所有有植入意愿的民众都能进行植入手术的条件外,2069年公布的植入率倒数后三名分别为:瑞典(78.4%)、冰岛(77.1%)、挪威(72.3%)。这三个国家都禁止父母对子女的芯片进行定制,确保即便植入芯片,也可以让公民享有最大限度的自由。虽然限制了定制功能,但因为芯片本身的促人上进效果,大多数人仍然选择主动植入。很多国家的政府在芯片发售初期都发布了抵制芯片的宣传影片,但随芯片维稳和促进生产的效果渐渐显现出来,这些政府都陆续沉默了下去。挪威政府是唯一一个坚持十年以上,直到现在仍然在做抵制宣传的。

在2069年公布的全球新生儿植入率中,日本以97.4%的植入率位居第18名,美国以91.0%的植入率位居第65名。日本政府没有制定过多的鼓励植入的政策,植入率常年居高不下归功于日本社会本身工作生活压力极高,民众对芯片的需求度极大。公司在招聘时也会优先招植入芯片的人,没有植入者被结构严密的社会金字塔排除在外。

 

[表3-1 2069年全球各国新生儿植入率排行]

[图3-1 日本2031年至2069年新生儿植入率变化情况]

 

……我突然想起来今晚有其他事情,要出避难所一趟,所以后面的我就简短点总结了,反正各位应该都大致了解这几年来发生的事情。全世界大多数人都植入了TL芯片,到了2070年的时候,各国政府发现芯片会使人缺乏想象力与创造力,严重阻碍了他们的科技文化等方面的发展,社会陷入致命性停滞。领袖们商讨后决定完全废除芯片,于是他们陆续开启了极大范围的用以报废芯片的强电磁场,但是开着开着就出了问题,他们发现民众的芯片在电磁场的作用下没有像正常情况那样被废除,而是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变异了。所有人都渐渐变得精神失常,体现出和他们的预设完全相反的特征。很多人变成了诗人、哲学爱好者、同性恋、流浪汉,并且没有一个人想要工作。我印象比较深的是当时的一个同学正在上课,突然抱着显示屏上的王尔德大哭,说自己是多么脆弱的一朵娇花啊,不知道什么情况。另一个同学似乎预设了抗抑郁和预防自杀的程序,所以突然拿美工刀把自己捅死了。在各国政府还没研究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欧洲传来了噩耗,说是几乎所有德国人都在一夜之间变成了激进种族主义者,俄罗斯人……变得更俄罗斯了?他们迅速成立了新纳粹帝国和新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第三次世界大战就爆发了,不久后演变成了核战争,各个国家无一幸免。几年后地球人口锐减至400~500万,地面的强辐射让所有幸存的人只能生活在地下避难所内。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

 

= = = = = = = = = = = = = = = = =

 

“为什么我没看到这里的其他员工?”狡啮边撬开果壳边问。整群建筑里空荡荡的,从他进来之后就没看到其他人,可他在那些敞开门的房间中零散发现了一些有人居住过的痕迹。有的房间里甚至还留下了拆开一半包装的干面包,像是主人离去时非常匆忙。

槙岛从一旁盖着布的餐桌下拿出茶杯和水壶。他关掉电脑和显示屏,机箱微弱的风扇声停下了,房间中变得极为安静。长桌上方的六边形灯洒下黄色灯光,狡啮能听见槙岛挪动水杯时的细微声响。

狡啮不知道究竟是因为自己和其他人类有真正互动的时间间隔太久,还是因为槙岛本身对他来说是个特殊的人,他对槙岛的举动注意得过分细致,并且认真地觉得这样做很有意思。

槙岛喝了口茶后说:“研究结束后做研究的人都转移到其他避难所了,这里只剩下计划之内的人。”

“什么计划?”狡啮问。

槙岛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他的手指点了几下桌面,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他突然话锋一转,开口问狡啮,“很多人都会为了实现远大抱负付出很多,因为他们觉得这是让自己变得更伟大的唯一途径。你觉得如何?参与一件目标伟大的事情会让你变得更伟大吗?”

这问题着实有些没头没尾,狡啮愣了下才明白他想问什么。显然,狡啮目前见过的避难所里的人都不是为了获得廉价的自我感动和自我实现才参与这件事的。这是和他共事的条件吗?

“……坦白说,”狡啮实话实说,“我只是觉得无聊才来的,没想过什么伟大不伟大的事情。”

“‘人类幸福的敌人是痛苦与无聊’?你看上去也不像是个难以忍受无聊的人。”槙岛抬了抬眉毛,似乎不觉得这是个很可信的理由。

“‘无聊会夺走一切,甚至连自杀的勇气都夺走’。你也应该有所体会吧。”狡啮说。

槙岛把茶杯放到一边,似乎有什么话遛到嘴边,但还是没说出来。整个桌面都是触摸屏的桌子因为没人操作,进入了屏幕保护程序,星空.gif出现在上面,房间的墙壁上映照出一条逼真的银河。狡啮以前看过一个传说故事,里面说住在地下的怪物们会将岩洞上镶嵌的发光石当作星星来欣赏,说的大概就是他们现在这种情况吧。

槙岛聊回了计划的事:“现在可行的计划有很多,但都可以归为两个方向,要么回到五年前,阻止电磁波的发射,要么回到四十五年前,在研发阶段就把TL芯片毁掉。”

第二个方向明显可操作性更强一些,狡啮想,他们应该只需要破坏几份数据,或烧掉几个实验室就可以了。

“相比之下第二个方案更理想,但仍然存在很大的风险。如果你觉得这个计划可行的话,你可以签知情同意书,上面的风险说明很齐全。”

“大致有什么风险?”狡啮问。

“他们做了很多动物实验和人体实验,结果大体说来是,人类经过时间机器的传送后可能会出现短暂的失忆现象,程度不一,回到原本的世界记忆就会恢复;其次,如果产生悖论,比如见到了另一个自己,或者做了什么会影响到自己出生的事,这个人会从世界上彻底消失;还有其他种种……”

槙岛对做这类解说没什么耐心。他喝了口茶,继续道:“你准备好之后,明天去实验室就可以了。”

 

06

 

说是要准备好,但狡啮也不知道自己需要准备什么东西。他回到房间躺在沙发上,手交叉放在脑后,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他突然想起,自己忘记问槙岛为什么会来参加这个计划。他记得王陵说,槙岛是没有被登记在册,自己主动找上了泉宫寺这伙人的。槙岛看着也不像是喜欢凑这个热闹的人,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自己回答完他的那个关于“远大抱负”的问题之后,他似乎有什么话欲言又止。他要说什么?

狡啮边思考边在沙发上睡着了。

 

与此同时,狡啮原本的避难所内安静得诡异,桌上的阿廖沙也不见踪影。收音机用它最后的电量发出微弱的声响。

「欢迎各位收听399新闻!首先,非常遗憾地通知您,睡前故事节目因为观众投诉被取消了。节目播出后我们一共收到了103封抗议书、5公斤呕吐物和一个炸弹。万幸的是电台没有损失什么,只炸死了一个犹太人,而那个犹太人死得很释然,因为他在死前成功把钻石项链卖给了自己的儿子。

闲话不多说,今天的新闻有:

希勒特在前线开展演讲活动,被称为“恶魔的低语中年危机版本”,著名评论家El0n Mu5k对其发表评论“That shit was pure fire btw”;

美国发现一处全封闭避难所,其中竟长期生活着999名女性和1名男性,阴谋论专家Alexa Jones怀疑这是政府的又一个阴谋;

知名单人脱口秀主持dewpiedie全新单曲《Despacito 42》正式发行,九岁小学生听后痛哭流涕;

女权主义男性集体发声:用自己是女权主义来骗取女人好感进而与其上床越来越困难;

世界末日随时可能到来,也许你下一秒就会成为化石——做一个漂亮优雅的骷髅,你需要注意的十件事。

接下来为您带来详细报导……」

 

收音机的声音变得细微,渐渐听不见了。

 

 

 

TBC

评论(5)
热度(114)
  1. 共4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